原标题:我们如何认识自身
——读《西医的故事》
陈思言
《 人民日报 》( 2015年08月04日 24 版)
刻在酒杯底部的阿提喀徽章,公元前500年。
外科医生—剃须匠的标志牌,1745年。
《西医的故事》:阿克塞尔·凯恩等著,闫素伟译,商务印书馆出版。
作为一个物种,人类是如何认识自身的?无论是在精神性的哲学维度还是物质性的医学维度上,我们都已走过了一条漫漫长路。《西医的故事》描述的正是后一条路上的风景,围绕着“发现人的身体”“发现看不见的生命世界”及“探索精神世界”三个主题,向读者展现了现代医学从神话发展成科学的过程。
医学领域的先贤们最先关注的是形象、直观的身体。希波克拉底学派的医生们将医学从迷信和巫术的枷锁中解放出来,试图通过观察和经验来寻找病因和治疗方法,但解剖学知识的缺乏限制了他们的认识。公元前3世纪,迫于宗教压力,亚历山大大帝禁止了尸体解剖,直到文艺复兴时期才出现了对人体的第二次探索。此后,人体结构、血液循环规律相继被发现,组织学和现代病理解剖学得以创建。
人类对微观生命世界也充满了好奇。中世纪时期,很多人相信宗教理念的“罪”是感染瘟疫的原因。直到16世纪,通过列文虎克的显微镜,我们才第一次看见了“微生物”。19世纪,巴斯德证明了病原菌在传染病发病过程中所起的作用,对医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
精神方面的探索同样伴随着医学的发展。精神的痴迷、谵妄曾被认为是神圣或魔力的体现,祈祷和驱魔则被视为有效的医疗实践。17世纪时,笛卡尔指出人具有肉体的和不死的、非物质的两种灵魂。18世纪末,解剖学家弗兰茨·加尔提出大脑“模块化”的观念。19世纪中期,细胞理论产生,之后查理·谢灵顿提出“突触”的概念。随着对大脑认知的不断加深,精神病学也在19世纪应运而生。
《西医的故事》抓住西方医学发展过程中诸多重要事件和代表人物,用简明易懂的文字讲述了医学探索的过程及其影响。书中还穿插了若干由艺术史家伊万·布洛哈尔执笔的主题单元,探讨了相面术的发展,人体解剖图表现技法的流变,麻风病、败血性鼠疫、天花等对社会的影响以及人们对于“忧郁症”“疯狂症”的观念和治疗。这些独立的主题单元由精美的图片组成,囊括了古代徽章、水彩木刻、油画、陶瓷、象牙雕等多种艺术品,既有旧石器时代的馆藏,也有最前卫的现代艺术,为医学史增加了文化史和艺术史的维度。
更难得的是,该书并未止步于讲述医学知识的线性演进,而是反思了随之而来的“简单主义”的阴影。19世纪末到20世纪中叶,人体被简化成能够测量、描写及理解的东西,很多科学家测量颅骨的大小和形状、各种不同骨骼的长度关系、脸部的特征,以此区隔“我族”与“他者”,社会达尔文主义和种族达尔文主义应运而生。为了不重蹈覆辙,作者呼吁人们要牢记医学的“初心”——“首要之务是不可伤害,然后才是治疗”——这就是著名的“希波克拉底劝诫”,也是几千年来医者济世救人的准则。只有这样不断回顾并反思医学的历史,我们才不至于在科学发展中遗忘医学本应有的生命关怀。